說過了只要她回來，她做什都行。

朱正清壓下了心底的那絲不舒坦輕柔的說：“我給你倒杯熱水，一會你自己喝了，我先下地去。”

顧明蘭知道自己回朱家村，不是因為愛上這個男人，而是因為她已經走投無路了。她不是個無知幼稚的女人，滿腦子只有不切實際的幻想。她自與朱正清離開顧家村起，她就想了不少。

要回朱家過日子，就得依靠這個男人。

如果是在現代，她可以說男人是浮雲。

可是這女子寸步難行連發言權都沒有的時代，在這個婆婆如狼、妯娌如虎、小姑子如狗一樣的家裏，沒有男人的庇佑，她不可能活得下去。

她是個現實成熟的人，她知道要在這個家裏盡量過得好，就一定要得到這個男人的庇佑。可要得到男人的庇佑，那她必定有所付出。世上真正只求付出不求回報的人怕是少又之少，她不相信老天就會配給她一個。要想過好日子，恐怕還得自己去爭取。

當她聽到朱正清說要下地，顧明蘭想起他一大早就去接她了有可能早飯未吃，該出手時就得出手，否則機會難找，於是她拖住他擡頭問：“你早飯吃了麽？”

本身一大早就憋了一肚子的郁悶，一進門又被老娘給罵了一陣，這會突然被人關心，朱正清有點不自然的“嘿嘿”幹笑了兩聲：“沒事，就一餐不吃餓不著。我再不去地裏，爹娘又有話說了，反正還有一個來時辰就中午了，等會一塊吃吧。”

既然要讓他在意自己，這是正是表態度的時候，顧明蘭哪裏會讓他就這樣走了。於是她拉著他柔聲說：“離吃中飯還早著呢，這樣餓著幹活可不好，小心把胃給弄壞了。你等著，我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，不管是什麽吃食你先吃點墊底要比空磨著胃要好，一會中午再多吃點。”

本想說真的不吃了，可看著匆忙而去的身影，朱正清心中開始翻騰，她開始關心自己了？那是不是表示她真心願意留下來過日子，而不是被逼無奈回到朱家？一有機會就離開？

只要她真心留下來過日子，就算是當兄妹他也是開心的。

雖然當時顧明蘭撞墻時朱正清很生氣，可這段日子來，她確實對孩子好，讓他心中的氣消了不少。特別是她剛才那依賴的眼神，看得朱正清的心頭一陣痛惜。可一想起她嫌棄自己，心頭又一陣的不舒服。

一時間站在院子裏的朱正清看著那空蕩的廚房門，心中百轉千回…

顧明蘭在廚房翻騰了一遍，才在碗櫃裏找到兩個硬梆梆的窩窩頭。這窩窩頭可不是現代的那種粗糧做的，現代的粗糧並不是粗糙，而是指不屬於精米一類的糧食而已。可這古代的粗糧不僅僅指不是精米，而且磨出來的東西很是粗糙，再加上這都早已冷了，基本跟石頭沒兩樣。

她皺了皺眉頭本想放下，可又想起朱正清要下地去，有點東西墊肚子總比餓著好。她只得拿起它們，然後倒了一杯溫開水出來了遞給他：“你先啃上兩口，雖然它們冷了有點難咽，可總比空著肚子好！”

這點硬算得了什麽？

當年沒飯吃的時候，連樹根都能咽下肚。

朱正清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沒有人這樣關心過了，就算明知眼前這個女人這樣討好他，也許是因為沒地方可去才做的這些。可是，有人關心總比自己孤獨的好。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，就當作她是真正的關心他好了。

他顫抖著手接過顧明蘭遞過的一個窩窩頭，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後用力的嚼了起來，等咽在喉嚨後，再低頭喝了一大口水咽下。

顧明蘭看他被哽得眼睛都圓了，她走到他身後，很自然的拍了拍他的後背說：“慢點吃，又沒人趕你！”

“咳咳…沒事，這東西就這樣，不管大口小口，只要是冷的，就會嗆喉嚨。行，我吃這一個就夠了，一會再回來吃中飯。”顧明蘭突然變得這麽熱情，朱正清有點不舒服。他極快的再吃了兩口後，挑著籮筐去了地裏。

看著逃也似的背影顧明蘭笑了，這個男人是害羞？還是？

“早點回來吃中飯，慢一點幹活，別把自己給累著了。”顧明蘭在身後叫著。

這一句叫喊又把朱正清心中那點不適打掉了，回想起早上她撲在他懷裏大哭的情形，突然他覺得自己成了個十八歲的小夥子似的心跳得極快。甚至腳下也加快了腳步往地裏去了，並不忘記回應一聲：“我知道的。”

走在路上，頭腦一直在發熱的朱正清終於冷靜下來，回想起剛才的顧明蘭動作和眼神，他心往下沈了…

他答應了她，如果她不願意跟著自己過，而她又無處可去，他們就當兄妹。可是他做得到麽？就剛才她那一點點舉動，就惹得他心跳如鼓。要是以後她對他越來越溫柔越來越關心，他還能扛得住？

朱正清知道自己是個粗人，沒有什麽高大的理想，也更不是什麽有出息的人。他沒有什麽遠大理想，他想要過的日子也只是幾畝地一頭牛、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。今天這事他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？以後天天看著自己喜歡的女人不能親近，睡在一床不能摟著，這樣的日子他能堅持多久？

如果她真的無心與他做夫妻，只是找個過日子的地方，那他還是離遠點吧，否則受罪的是自己。

一路上朱正清的心裏亂七八糟，對於今天早上他的許諾，才過一會他就後悔了。他覺得自己真是個慫蛋，面對自己想要的女人，不應該這麽沒志氣，他應該跟她說，如果願意跟他回了朱家就好好的給他當媳婦，他會好好的對她。要不然，他就想辦法放了她。

可他又知道，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。

他真能放得了她麽？看到她無家可歸無路可走的處境，他能放得了她？如果真能放得了，這幾天他不會半夜還摟著她蓋過的被子才能睡著。

一直到了地裏幹了半天的活，朱正清也給不了自己一個答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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